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经历了一段高速增长时期，经济总量跃居世界第二。然而，日益扩大的居民收入差距问题已引起研究者和决策者的广泛关注。在衡量收入差距的诸多指标①中，基尼系数因受到媒体和大众的关注而经常被提及。 2012 年， 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基尼系数为 0.474，不仅高于 OECD 国家和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基尼系数，也高于世界警戒线水平②。谢宇认为经过样本修正后， 2012 年基尼系数应在 0.52 左右③。 随着中国经济增速放缓，比起如何“做大蛋糕”，合理的“分配蛋糕” 显得尤为重要。

 

一直以来，教育被认为是较低阶层向上层流动的通道，可以缓解社会的收入差距。然而，近年来，我国教育扩展与收入差距扩大现象并存，尤其是不同学历人群的收入差距在不断扩大。根据中国家庭住户收入调查数据（ CHIP）， 1995 年大学生和高中生的收入相差不大， 大学生平均月收入 565 元，仅为高中生的 1.19 倍。随着市场经济改革的深化，市场给大学生的回报不断提高，且增长速度大大快于高中生，二者的收入差距也在不断扩大，到 2013 年，大学生平均月收入达到 4039 元，是高中生的 1.43 倍，差距增加了 120%。

 

无论是人力资本理论学派（ Schultz 1960； Mincer 1974； Becker 1975）提出的教育具有生产功能从而提高劳动者的收入，还是筛选理论学派（ Spence 1973； Stiglitz 1975）提出的教育具有信号功能从而提高劳动者的收入，教育能够提高人们的收入水平已经成为研究者的共识，对于教育收益率的研究也层出不穷，但教育扩展是否可以缓解收入差距还存在争论。早期的研究一般都是直接使用宏观数据看教育与收入差距的关系，将反映教育的指标作为自变量（如中等教育的入学率、在校生数、识字率、人力资本发展指数、平均受教育水平等），反映收入差距程度的变量作为因变量进行回归，一部分研究认为教育扩展缩小了收入差距（Ahluwalia， 1974； 于德弘、陆根书， 2001）；一部分研究认为教育扩展扩大了收入差距（Simmons & Alexander， 1978）；还有一部分研究认为教育扩展与收入差距并非简单线性关系，而是呈现“倒 U” 型关系（ Ram， 1985；赖德胜， 1997；白雪梅， 2004）。

 

我国在 1999 年加大了高等教育的招生规模。1999 年普通高等教育招生规模达到 154. 86万人，较 1998 年增长约 43%， 之后的几年中，每年也都是以接近 20%的速度增长。因此很多学者开始研究教育扩展对收入差距的影响，讨论不同群体教育机会获得的差异和城乡、地区、阶层间教育不平等问题以及教育不平等与收入差距的关系 （ 杨俊等，2008；李春玲，2010；熊艳艳等， 2014；杨奇明、林坚， 2014）。还有一些研究基于教育收益率异质性模型将教育年限及其方差、教育收益率及其方差同时放入模型右侧进行回归，得到教育影响收入差距的价格效应和结构效应（白雪梅， 2004； Lemieux， 2006；张车伟， 2006；刘泽云， 2009）。但这些研究大部分是基于宏观数据进行 OLS 回归，没有从分解的角度解释教育扩展影响收入差距的机制。还有些学者从性别、教育、区域、城乡、行业、部门等对工资差距进行分解（刘学良， 2008； Lin et al.， 2004；邢春冰， 2008），没有讨论教育扩展对收入差距的作用。随着微观数据的不断丰富和分解方法的完善，一部分学者（姚先国、李晓华， 2007；徐舒， 2010；Xiang Zhou， 2014）利用工资分解方法考察教育与收入差距关系中的价格效应和结构效应，不同文献使用不同数据得到的结论并不完全一致，基本证明了价格效应和结构效应的存在。除了徐舒（ 2010 ）构建一般均衡模型用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解释教育与劳动者收入差距的关系，大部分文献未能对教育扩展影响收入差距的作用机制进行进一步解释。但徐舒的文章中将高等教育扩展引起高技能人才增加从而引起高等教育溢价下降界定为教育扩展对收入差距的结构效应仍有待商榷。

 

本文通过对收入方程进行分解，将教育扩展对收入差距的影响分解为价格效应和结构效应，并从教育分布和教育收益率凸性的角度解释教育扩展如何影响收入差距。然后应用CHIP1995、 2002、 2007、 2013 年的微观数据，基于 FFL 分解方法重置权重构建反事实，最后分解出教育扩展对城镇职工工资性收入差距影响中的价格效应和结构效应。

 

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运用最新（ 2013 年）的微观数据解释教育扩展对收入差距的影响。 2013 年距 1999 年高考扩招已经过去 14 年，受高校扩招影响的群体已经步入中年，收入较为稳定。由高校扩招引起的劳动力市场结构变化和供求关系变动带来的教育收益率变化也较为稳定，用最近几年的数据可以较好的检验教育扩展对收入差距的影响。第二， 99 年的高校扩招，同时伴随着高中教育的扩张。以往的研究忽略了高中教育扩张对收入分配的影响。本文将分别分析高中教育扩张和高等教育扩张对收入差距的影响。第三，本文将解释结构效应和价格效应符号暗含的经济学逻辑。例如正的价格效应暗含着技能型劳动力需求增长快于供给增长，即中国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影响超过了高校扩招的影响。